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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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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安靜靜用了個早膳,阿梨看了眼時辰,對雲潤香婉道,“去趟正院吧。”

兩人應了話,主仆三人出了世安院,來到正院。

進了院子,便有嬤嬤來帶路,阿梨在正院待過近三年,同嬤嬤們都有交情,嬤嬤也願意同她透幾句無關痛癢的話。

嬤嬤回頭,“大小姐也在,夫人正陪著挑嫁妝呢,薛娘子來了,正好也陪著說說話。”

阿梨一聽李元娘也在,頓時有些想回頭了,早知李元娘也在,她是絕對不挑這個時候來的。

侯夫人今早賞了避子湯,她得來,還得開開心心陪著說會兒話,好叫侯夫人安心,她心裏沒半點不舒服,更不會怨恨誰。她今日若是不來,侯夫人不在意還好,若是想起這一出,心裏就不知如何想她了。

阿梨是不想惹事的性子,索性就來了。卻沒想到,李元娘也在。

李元娘沒什麽大毛病,身上有些貴女的驕縱,但這同阿梨沒什麽關系,她是李玄的通房,可不是李元娘的丫鬟。但不知為何,李元娘看她十分不順眼,自打她去了世安院,這位主兒每回瞧見她,都少不了冷嘲熱諷幾句。

阿梨雖沒底氣同她鬧,但也不是上趕著挨罵的人,索性便避著她,但也有避不開的時候,就像今日。

她現在要是轉頭就走了,傳進侯夫人耳朵裏,像什麽話。

嬤嬤進去通傳,沒一會兒便撩開簾子出來了,請阿梨進去。

阿梨露出個恬淡的笑,踏了進去。

侯夫人見她進來,等她行了禮,便笑著道,“來的正好,我快被元娘吵得頭疼了,你來陪她挑。這孩子挑剔,這也瞧不上,那也不喜歡,幸好是生在侯府,尋常人家哪供得起。”

阿梨接過話,微笑著道,“夫人一番愛女之心,給的都是最上等的,大小姐定然是這也喜歡,那也喜歡,才挑不出的。”

這話侯夫人愛聽,被哄得眉開眼笑,“你這孩子最是嘴甜。三郎這回歸家,年前刑部不會派他出去了,你好好照顧三郎,我瞧他這回回來,似是瘦了些。”

阿梨不多言,乖巧應下,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了下來。

在侯夫人跟前,李元娘還算收斂,只不痛不癢擠兌了阿梨幾句。

大概是婚期將近,她一門心思都在如何把自己風風光光嫁出去一事上。

阿梨陪著坐到中午,母女倆要用膳了,她才起身請辭。

阿梨前腳一走,侯夫人便點著女兒的額頭,嘆氣道,“阿梨哪裏得罪你了,她再怎麽樣,也是你哥哥的人,你少說幾句。”

李元娘皺皺鼻子,眼裏流露出濃濃的輕視,輕蔑道,“什麽哥哥的人,不就是一個伺候的下人。仗著有幾分顏色,便以為能籠絡住哥哥了,白日做夢!”

侯夫人無奈,但女兒是自己親生的,她也不舍得為了外人訓她,只是提醒道,“私底下說兩句就算了,當著你哥的面,可把嘴給管住了。他那人重規矩,叫他聽見了,定是要罰你的。”

李元娘滿臉不高興答應,“知道了。”

侯夫人見她應了,沒揪著不放,轉而教起她如何同未來姑爺相處,屋裏沒人,母女倆說著體己話。

說著說著,李元娘的臉就浮起了紅暈,露出了小女兒的嬌羞。

回到世安院,阿梨腰酸背痛,叫了手巧的香婉替她揉了好久,才緩過來了。

待緩過來了,阿梨便按著平日裏的習慣,習了一會兒字。

薛家家窮,她又不是薛家親女兒,自是沒機會習字,進了侯府之後,更沒這個機會。還是來了世安院之後,托人買了書來,自己每日學一會兒。

一年下來,也認識了些字了。

雲潤在一旁研墨,羨慕道,“主子真聰明,字也寫的好看。”

阿梨搖頭直笑,“我的字好看?那你是沒瞧見世子爺的字,那才叫自帶筆韻風骨。”

李玄同其它宗室子弟一樣,啟蒙之後便去了國子監,平日裏授課的都是大儒名士,一手字寫的極是好看,還有人特意來府裏求他題字的。

雲潤眨眼,天真道,“那主子可以讓世子爺教您啊。”

阿梨搖搖頭,沒接話了。

雲潤性子天真,也幸好有個林嬤嬤那般護短的姑姑護著,也是她命好。

每日的習字之後,阿梨又取出自己的賬簿來,勾勾畫畫,添上幾筆開銷和收入。

昨晚李玄留了根簪子,梨花樣式的白玉簪,應當不是不小心落下的,大概是賞她的。

今日侯夫人賞了匹絹,成色不錯,賣出去應當值錢。

……

就這麽勾勾畫畫,阿梨把這幾日的賬記好了,其實她手裏還真有些銀子,李玄是個很大度的主子,待她一向大方,侯夫人那頭賞賜也沒斷過。

只不過,當年入侯府時攢銀子,是為了替自己贖身,如今攢銀子,純粹圖個安心了。

想了想,阿梨取了十兩出來,叫雲潤取荷包來,裝好了,放在妝篋的抽屜裏。

弄好這些事,阿梨又吩咐香婉,“你去膳房傳個話,讓熬個當歸生姜羊肉湯。等會兒我給世子爺送去。”

香婉聞言,歡天喜地下去了。

阿梨笑看香婉下去,搖搖頭。侯夫人方才都說了那話了,她再不上點心,只怕侯夫人那邊要不高興了。

阿梨用了晚膳,等雲潤瞧見李玄那屋要膳了,才端著湯去了隔壁。

她特意耽擱了會兒,到的時候,李玄用了一半。他沒叫人伺候,素塵只不遠不近站著。

阿梨端著湯進去,她今日總算把那件壓箱底的雪青繡蓮紋蜀錦裙翻出來了,上身是雪色百合紋的對襟夾襖,配了條淺青色的褙子,袖口毛茸茸一圈,襯得手指白白細細的。

李玄見了她,似是有幾分訝然,旋即拂手讓素塵出去,看向阿梨,“坐。用過膳了?”

阿梨溫溫順順應是,沒坐下,挽袖子給李玄舀了碗湯,膳房料加的足,阿梨直接撈了小半碗的羊肉,再舀了勺湯,素手那麽捧著遞過去,柔柔道,“世子用一碗吧。”

李玄最討厭湯湯水水的,下意識皺了皺眉,等瞧見湯碗裏湯都遮不住的羊肉,頓時又有點想笑。

“你這是讓我喝湯,還是吃肉呢?”

李玄大概今日心情不錯,難得開口說了句玩笑話。

阿梨抿唇笑著,輕聲地道,“要喝湯,也要吃肉,世子這回回來,瘦了好些,該補一補了。”

李玄聞言,清冷的面上竟露了個笑,“倒也就你能瞧出我瘦了還是胖了。”

他這話說的尋常,阿梨卻是臉上霎時浮起了紅暈,如玉的耳垂都一點點紅了。什麽叫就她瞧得出,明明是侯夫人說的。

李玄平日裏正經端方的一個人,為什麽在她面前,總說些做些叫人羞臊的話和事?

李玄倒沒覺得自己多過分,榻上什麽事沒做過,不過幾句實話而已,也值得她臊成這樣?但他也沒繼續說,接過湯碗,皺著眉,猶如咽什麽苦藥一樣,一口一口往下咽。

等吃完了,便將湯碗放下了,李玄繼續用膳,阿梨在一旁坐著,時不時給他夾菜。

一頓晚膳用下來,阿梨覺著自己今日的差事辦得不錯,她夾的菜,李玄都吃了。

覺得無事的阿梨想走了,叫雲潤把一小罐桂花蜜送進來,轉頭對李玄道,“這蜜能解酒養胃,世子爺別嫌膩,每日沖一盞,對身體好。我讓素塵收好,世子記得喝。”

李玄倒沒說不要,只是道,“就放這,不必給素塵。”

阿梨樂得不用和素塵打交道,欣然點頭,“好,都聽世子的。”

說完了,便起身,打算回去。

李玄喊住阿梨,從袖裏掏出個藥瓶來,一圈蓮紋的瓷瓶,他遞給阿梨,道,“你那清火的藥別用了,用這個。”

阿梨接過去,溫溫順順笑著,道,“謝世子賞。”

李玄又道,“今早擱在你那的簪子,是給你的。”

他說話一向言簡意賅,阿梨也習慣如此,明白李玄這是想看她戴了,打定主意明日便戴,面上只溫溫和和謝過李玄。

二人再無其他的話,阿梨順勢出了門,回了自己的屋子,進屋便揉著發酸的腰和脖子,深吸幾口氣。

香婉立刻上前替她解頭發和領子,輕手輕腳的。雲潤則出去叫熱水了。

香婉邊解頭發,邊替自家主子累,她還以為主子去給世子送湯,是去邀寵,順便給心思不純的素塵個下馬威,沒曾想,自家主子收拾一番,還真是去給世子送湯的。

沒半個時辰,便回來了。

香婉忍不住問,“主子怎麽不請世子過來啊?”

世子久曠,正是年輕力壯的年紀,昨日定然沒有紓解夠的,主子又不主動,真叫素塵那小蹄子爬了世子爺的床,可叫整個院的人看了笑話了。

香婉心裏這麽想,可嘴上什麽也沒說,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,雖然明白這裏頭的彎彎道道,可說出口就不好了。

阿梨聞言,並不接話,只道,“脖子酸,替我捏一捏。對了,明日用那個梨花簪,衣裳也襯著那簪配。”

香婉心思通透,明白自家主子這是不願意說,便不再問,只乖順應話。

見香婉不作聲了,阿梨才望向鏡子裏的自己,菱花鏡將她的臉照得纖毫畢露,鏡中人一雙瀲灩的桃花眼,眼尾微微挑起,不施粉黛就能勾人心魄般。她平日裏會下意識睜大眼,黑白分明,眼神再溫順點,打扮再素點,便能遮住那勾人,像個正經人家的姑娘。

生這樣一張臉,究竟是福,還是禍,有時候她自己也說不清。

說是福,以色侍人,也不算得什麽福,她寧肯生得普通些,嫁個普普通通的男子,不去肖想這些榮華富貴。

說是禍,但當初若是沒這張臉,為了湊夠錢還債,也許她當時便被賣進了勾欄窯子,過得比現在還不堪。

只是,說到底,以色侍人,終究不是一條正道,可偏偏她在這條道上,回不了頭,又改不了道,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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